嚴幼林整了整衣衫, 笑瞇瞇地站在李辰東的房間門口等候。早晨六點，這是他習慣了的起床時間, 沒幾分鐘了。

果然，一會兒就聽見很輕微的腳步聲和拉開門鎖的聲音, 門扇開了，他的小臉蛋出現在門口。猛然，他的表情似乎凝固石化一般, 門被甩上了。

嚴幼林笑出了聲音, 他這個反應在她的預想之中，很好玩也很窩心。

門扇又被緩緩拉開，他終於慢慢走出來，充滿疑惑地看著她, 道, “嚴幼林，你這是在玩什麽？”

她伸手量了量自己額頭和他額頭之間的高差，道, “差不多高度呀，看來我的控制力還是很精妙, 沒出錯。”

李辰東滿頭黑線幾乎已經實質化了，“你這樣，是在開玩笑？”

“怎麽可能？昨天就說了呀，我會陪你長大的。”嚴幼林的臉蛋圓圓的，充滿了膠原蛋白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以這個形象出現過了, 感覺有些陌生。調整了一下表情和身體語言，“李辰東，我身上的衣服還算合適吧？昨天晚上趕著做的——”

“你快變回去呀？”他伸手捂住額頭。

“變不回去了。”嚴幼林坦然道，“很耗能的。”

“那你還玩？”李辰東無語了，整個基地缺乏能源到了極致，天機將那個大家夥拆下來的生物太陽能板改裝在屋頂，給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能源。其他用於各種設備運轉的能源還是依靠庫存，至於開發地球上的高品位能源，還沒在計劃中。

“這可不是玩。”嚴幼林伸手去拉著李辰東軟軟的小手，道，“我們走吧，去吃早飯。”

李辰東有點沈默，她也不是不明白她的苦心，但於他而言，她的安全更重要。

“你這個狀態，有自保的能力嗎？”

“當然是有的。功能沒有任務變化，只是形態的改變而已。”嚴幼林撩起衣袖，露出昨天晚上的傷口，“你看，已經全部都好了。”

早餐是逐星在一層廚房準備的羊奶和魚肉，他親手制作完成後端到了二層的入口，由天機接了轉送到餐廳。

羊奶經過這幾年的口味改良已經完全沒有了腥膻的味道，很合口；至於魚肉那就真是太好吃了，這大湖的水質優良，食物豐富，冬夏季溫差較大，導致魚肉鮮嫩而甘甜。嚴幼林在不同的時代進食過，能夠明顯地區別出其中的味道差異來，現在唯一比較遺憾的是還沒找到稻谷和面粉的老祖宗，所以沒法培育出好吃的米飯和饅頭來。

“等會跟我一起出去騎馬呀！”嚴幼林一邊喝奶一邊道，“昨天北戎部族送了一批馬過來，我挑了幾匹最好的小馬留起來了。咱們騎到山口那邊去，去看看小虎崽子還在不在。”

“你又想幹什麽？”李辰東知道，這家夥到了這裏，簡直是無法無天了。

“總覺得騎馬不會太帥，騎老虎你覺得怎麽樣？”嚴幼林揮舞著筷子，“要讓外面那些土著信我這個神還是蠻辛苦的，必須要隨時展現神跡。別的神跡每用一次我就嫌怪麻煩的，但要是馴化了老虎，哈哈——”

“神跡天天見。”李辰東接了一句口，“好想法。不過老虎媽媽顯然和你想的不一樣。”

“所以我們才要偷偷的呢！”

兩人走出基地的時候，嚴幼林幼兒摸樣顯露在人前。

天機對此倒是無所謂得很，對它們而言，人的外在形態並不是最重要的，最重要的是腦波和數據。但，這對逐星就完全不同了。

逐星本恭敬地立在基地的臺階下方，準備恭送神子和神女出門，結果走下來的是神子，神子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小的女童。他不敢擡頭直視他們的眼睛，但是當看見小女孩的衣裙掃過自己的腳背的時候，忍不住瞄了一眼，只這一眼就令他呆若木雞。

“逐星，嚇到了？”嚴幼林站在渾身顫抖的逐星面前，調皮道。

逐星不敢說話，這小女孩分明有著和神女差不多的面龐，聲線也類似，說話的音調只是更嫩了一些，本質上的差別並不大。他無法分辨，這是不是神女又誕生出來的小神女，可如果要讓他相信這就是神女，那又太過於荒謬了一些。

“別嚇他了，咱們走吧。”李辰東看逐星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，安慰道，“這個也是神女，以後她會以這個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，不必驚慌。”

逐星茫茫地上前兩步，小聲道，“神女是生病了嗎？還是需要更多的食物——”

“都不是，她就是貪玩。”李辰東知道，神女的任何一點不妥，都會在部族中引起悍然大波。人的地位高到了一定程度，一舉一動都含有了政治的意味。

擺脫嘮叨的那些學徒和虞部族的長者們，嚴幼林拖著李辰東到了一個小馬棚，幾頭黑白或花的小馬悠閑地低頭吃草。

“白色和黑色，你喜歡哪一種？”

李辰東當然也是喜歡馬的，在現世的時候，他也買了兩匹馬，單獨養在馬場裏，沒事的時候自去騎騎。這一次北戎送來的馬全是外疆大草原上生長的良馬，不僅體型高大俊朗，且通身皮毛如抹油一般，毛尖上都發著亮。他忍不住走上前，伸手去撫摸那頭黑馬緞子一般的皮毛。

“好吧，你要黑的，我就要白的了。”嚴幼林牽出馬來，這馬有大半個成年人的高度，對五六歲的小孩子而言又高得太過了一些。此時沒有馬鞍和馬鐙，上下馬困難，要控制馬也困難，她歪頭看了李辰東一會兒，道，“要我抱你上去嗎？”

“不用。”李辰東安撫了一會兒黑馬，幫他梳理皮毛和鬃毛，抓抓它的臉，親熱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嘗試爬上馬背。

李辰東這個身體雖然是新生，但完美地繼承了原來那個身體強化後的力量，雖然還不能完全地發揮出來，但比土著和一般五六歲的小孩，強了許多倍。他飛身將自己甩上馬背，黑馬原地踱步，一改之前的溫順，脾氣陡然爆烈起來。李辰東落地，看著這馬前蹄揚起，知道憑力氣很難制服它。

“真不要我幫忙？”

“不用。”李辰東把衣袖挽起來，明顯是不信狠了，他沖黑馬跑過去，跳起來抓住他長長的鬃毛，將身體甩上光滑的馬背，借勢俯在其上，貼得很緊。

黑馬仿佛遭受驚嚇一般，掙開套馬的繩索撒丫子跑起來，各種顛簸試圖將他甩下來。

嚴幼林看李辰東幹勁兒十足的樣子，知道他的心結算是解開了一點，也轉頭看白馬，痞痞道，“小白馬，你看你是乖乖地跪下來讓我騎，還是要我也像他一樣收拾你一頓？”

白馬的眼睛很大，水汪汪的，眼睫毛又長又翹。它聽了嚴幼林的話，噴了噴氣，果然十分乖順地將前膝曲在草地上，恭候她。

她小小的身軀很利落，爬上馬後，固定自己的身體，拍拍它的頸項道，“起來，我們追上去。”

白馬立刻化為一道光，沖前方癲狂的黑馬而去。

黑馬始終無法擺脫李辰東的控制，跑出幾十裏地後，體力不支，開始安靜下來隨路吃草。

嚴幼林追上來，看著前方的山影，道，“這裏距離山口比較近了，咱們休息一會兒再騎一個小時，就能到。”

“好。”李辰東滑下馬，將它牽到一個水泡子邊上，扯開周圍的雜草，露出清亮的水來讓它喝。它嗅了嗅味道，沒有避開他的手。

她也放開白馬，蹲到李辰東身邊，“我也餓了。”

李辰東拍拍頭，“忘記帶幹糧了。”

“嘿嘿，大草地裏怎麽會缺吃的。你想吃什麽，我去獵——”

“還是我去吧！”李辰東起身，“你看好馬，我馬上就回來。”

嚴幼林從腰後扯下來一個小巧的工具袋子，裏面裝了獵刀、打火石諸物，還有一小包點火的石炭，“李辰東，我要吃兔子肉——”

李辰東點點頭，徑直走了。

待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草叢中後，嚴幼林直接抓了兩匹馬回來，栓在一棵低矮的小樹上。轉了一圈，這周圍的水泡子不少，水邊長了許多無名的小花，紅紅白白十分可愛。閑著無事，她抽了幾十根花穗子，攏在一起，開始編花環。

完成了一個手環後，擡頭看看天，太陽已經升在了半天上，火紅火紅的，氣溫開始熱起來。

她捧著花穗子和手環換了一個背陰的地方繼續，待完成了另一個後，變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，扭頭卻見李辰東拎著一只已經洗剝幹凈的兔肉回來，另一只手裏還抱著一捆幹枝條。

她馬上起來，將周圍的草踩結實，李辰東放下兔肉，架起幹枝條做了一個火塘，從工具包裏抽出折疊的工具展開成一個烤架。點火，加柴，野餐開始了。

“好香呀！”嚴幼林看著油滋滋的兔肉，再看他撒下一把調料，道，“純天然有機無汙染——”

李辰東沖她笑一笑，“夠吃嗎？”

“夠的呀！”

心急火燎地等著兔肉烤熟了，李辰東扯下一只腿包在草葉裏遞給她，她迫不及待接了，狠狠咬了一口，“好吃！”

李辰東盤腿坐在草葉上，“調料不足呀，只有最原始的肉香味。”

“所以我說，得趕緊讓天機加強他們的基礎教育。別的不說，至少得先改善一下咱們的生活條件，對不對？”嚴幼林嘆一口氣，“什麽電燈電話也不苛求了，起碼在吃住這一方面，要追上去。”

李辰東笑了，伸手戳戳她的鼻子，“吃貨。”

嚴幼林看看他手上的油汙，不甘心，一把將自己的手蹭到他臉上，“你才是——”

“呀，別鬧了，這樣子老遠就會被野獸聞出來，什麽也抓不到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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